第四十五章 兴师问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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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走进老爷子的院子，没想到他家静悄悄的，一点声音也没有，刚开始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，直到快进屋门，才有人探出头来，看到我们，孟爱国叫了一声：“四叔，八叔”
老爷子的房间，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堆人，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，满面愁容，屋子里静得出奇，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孟爱国站在最外面，老爷子坐在床上，没有下地，孟仁礼坐他旁边扶着，看样子已经下不来床了。八生婆倒精神，坐在正中央，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，五大三粗，但头发很长，把他的左半拉子脸都挡住了。仔细一瞧，竟然是孟老五孟仁道，想不到他竟然也来了，而且弄了这么一副造型，真是说不上来的滑稽。
我正想笑，但看到孟仁道脸上严肃无比而又恶狠狠的表情，吓得赶紧捂住嘴巴，乖乖地跟着孟仁光往里走。
绕过一群妇女，我看到老爷子眼神无光，呆痴愣傻，好像正走在往阴间的路上。不知是之前就已经变成这样，还是听到孟仁祖的死讯后才变成这样。
孟仁光抓起老爷子的手，叫了一声：“爹”
但老爷子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，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问：“谁你是谁”
孟仁光的身子一震，抓住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，眼眶通红，带着哭腔说：“爹，爹，我是您儿子，我是老四啊，爹”
老爷子眼睛里快速地闪过一抹惊喜，但瞬间又消失了。
老爷子已经神志不清，孟仁光只好难过得扶他躺下，盖好被子，转身走出屋外。
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他出去，见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香烟，两手颤抖地抱住火柴，连划几根都没有点着。后来抬眼看到我爹还站在院子外面，于是招手叫他过来，我爹帮他点着之后，他猛地吸了一大口，又呛得不停地咳嗽起来，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。
1983年苏北的第一场雪，来得霸道强势，不留情面。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急促地从空中落下，短短一个时辰，天地已经变成雪的世界，洁白肃穆，夹杂着呼啸的北风，我看到孟仁光额前的碎发狂乱而悲伤地飞舞。
过了一阵子，孟仁光掐灭最后一根烟，带着我爹和我一起走进去。
所有的大人都已坐定，我和美丽站在门口，听他们商讨孟家男人死于非命的事故处理办法。每个人脸上都愁眉不展，阴云密布，但相比而言，八生婆的神色倒显得轻松，而且好像还压抑着一层笑意。
孟仁礼吸了一口烟，叹了一口气说：“老四、老五，老七就这样没了，老爷子又神志不清，咱们先商量商量吧，大家看看怎么办”
没人吭声，妇女们等着男人们发话，而男人们却只顾抽烟，一声不吭。
最后孟仁道清了清嗓子说：“老七为什么会上吊咱们一直没有弄清楚，我认为应该先把他的后事放一放，先问清楚死因再说，这样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，你们说是不是”
孟仁礼点了点头说：“我和老五想的一样。那天我去他家，刘凤兰只让我看了老七一眼，然后就往外撵我，说这是他们的家事，他们自会处理，再想进去，就推三阻四地说什么阴命阳命，所以，我觉得老七死得蹊跷”
孟仁道看了看孟仁光，抬起头问：“四哥，你说呢”
孟仁光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，现在面临的不仅是老爷子痴呆的问题，还有更棘手的孟仁祖上吊自杀的事情。
孟仁光沉思了一阵子说：“看来只能这样了，我们今天还是先去他家摸摸情况再说。如果老七真的是上吊自杀，没有其他原因，那咱们就帮忙处理处理后事，”说着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爷子，然后又看了看八生婆，“啊，娘，你听得到”
八生婆点了点头，表示她依然耳聪目明。
孟仁光继续说：“如果老七是被人陷害，制造上吊自杀的假象，那我们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，找到凶手，为老七报仇”
大家纷纷点头，主意商定，所有人起身告别老爷子和八生婆，准备借村里的两头骡子去刘凤兰家“兴师问罪”。
我和我爹走在最后，美丽则夹在前面的一群人里。
走到孟仁礼的家门口，我看见明婆婆已经坐在骡子板车里，她裹着棉被，头上包着围巾，但仍然冻得瑟瑟发抖，直打哆嗦。
我奔过去，叫了一声：“明婆婆”
明婆婆看到我，嘴角动了动，什么也没说，我有些小小的失落，没看到她往常的疼爱和关怀，反而脸上挂着泪水，悲伤的不能自已，我觉得她太容易动情，侄子没了都会伤心成这样，甚至比孟仁祖的亲娘八生婆还要难过，幸亏她没有自己的孩子。
就这样，孟家一行十来人，借了两辆骡子板车，在大雪纷飞之中，浩浩荡荡地从孟庄出发，往刘凤兰家挺进，个个满腹狐疑，怨气冲冲。
听说孟仁祖入赘到刘家，并不是因为刘家财大气粗，而是因为刘家就刘凤兰一个女儿，所以刘凤兰的父母一定要男方入赘，说这样他们老的时候才可以有人孝顺，高枕无忧，颐养天年。但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变老，入赘的女婿却先他们而去了，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刘凤兰跟上次在医院时的表现截然不同，上次她强势霸道，动作粗鲁，言语狠辣，这次她却低眉顺眼，行动迟缓，也不说话，只是客气地招呼我们一声，便借口离开了。刘凤兰的父母看起来也很悲伤，不像装模作样，见我们到了，连忙张罗着大家去看孟仁祖最后一眼。
孟仁祖冰冷的尸体已经被放进一口薄棺，死得好像一点也不痛苦，安静祥和，像睡熟了一样。
孟仁礼看到后非常惊讶，连忙拉过孟仁道小声说：“那天我来的时候，老七不是这样的，反正哪里不对劲，我也说不上来”
孟仁道扭过头去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孟仁光和我爹则冷冷地盯着孟仁祖的脸，一声不吭，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悲哀。
据说阴气重的人在看到死人时会把阴气带到身上，然后像传染病一样再传给家人，不管阴气重或者轻，那群妇女在看了孟仁祖一眼之后，就全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。而明婆婆却突然趴到棺材板上先是“啊”地一声大叫，然后又“哇”地一声大哭，哭得声嘶力竭，撕心裂肺，最后竟然身子一滑瘫到地上，我爹和孟仁光只好把她扶到旁边的床上休息，她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。
我坐到床沿，难过得看着明婆婆，心想六十多岁的老人家，受到这么大的打击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。
此时大家全都出去质问孟仁祖上吊自杀的原因，而我想到刚才孟仁礼说的话，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冲动，于是想再去看一眼孟仁祖的尸体。
没想到这一看，差点没把我吓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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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走进老爷子的院子，没想到他家静悄悄的，一点声音也没有，刚开始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，直到快进屋门，才有人探出头来，看到我们，孟爱国叫了一声：“四叔，八叔”
老爷子的房间，里面已经坐满了一堆人，但所有人都沉默不语，满面愁容，屋子里静得出奇，一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。孟爱国站在最外面，老爷子坐在床上，没有下地，孟仁礼坐他旁边扶着，看样子已经下不来床了。八生婆倒精神，坐在正中央，在她旁边坐着的一个男人，五大三粗，但头发很长，把他的左半拉子脸都挡住了。仔细一瞧，竟然是孟老五孟仁道，想不到他竟然也来了，而且弄了这么一副造型，真是说不上来的滑稽。
我正想笑，但看到孟仁道脸上严肃无比而又恶狠狠的表情，吓得赶紧捂住嘴巴，乖乖地跟着孟仁光往里走。
绕过一群妇女，我看到老爷子眼神无光，呆痴愣傻，好像正走在往阴间的路上。不知是之前就已经变成这样，还是听到孟仁祖的死讯后才变成这样。
孟仁光抓起老爷子的手，叫了一声：“爹”
但老爷子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，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问：“谁你是谁”
孟仁光的身子一震，抓住老爷子的手微微颤抖，眼眶通红，带着哭腔说：“爹，爹，我是您儿子，我是老四啊，爹”
老爷子眼睛里快速地闪过一抹惊喜，但瞬间又消失了。
老爷子已经神志不清，孟仁光只好难过得扶他躺下，盖好被子，转身走出屋外。
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他出去，见他哆哆嗦嗦地掏出香烟，两手颤抖地抱住火柴，连划几根都没有点着。后来抬眼看到我爹还站在院子外面，于是招手叫他过来，我爹帮他点着之后，他猛地吸了一大口，又呛得不停地咳嗽起来，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。
1983年苏北的第一场雪，来得霸道强势，不留情面。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急促地从空中落下，短短一个时辰，天地已经变成雪的世界，洁白肃穆，夹杂着呼啸的北风，我看到孟仁光额前的碎发狂乱而悲伤地飞舞。
过了一阵子，孟仁光掐灭最后一根烟，带着我爹和我一起走进去。
所有的大人都已坐定，我和美丽站在门口，听他们商讨孟家男人死于非命的事故处理办法。每个人脸上都愁眉不展，阴云密布，但相比而言，八生婆的神色倒显得轻松，而且好像还压抑着一层笑意。
孟仁礼吸了一口烟，叹了一口气说：“老四、老五，老七就这样没了，老爷子又神志不清，咱们先商量商量吧，大家看看怎么办”
没人吭声，妇女们等着男人们发话，而男人们却只顾抽烟，一声不吭。
最后孟仁道清了清嗓子说：“老七为什么会上吊咱们一直没有弄清楚，我认为应该先把他的后事放一放，先问清楚死因再说，这样也不枉咱们兄弟一场，你们说是不是”
孟仁礼点了点头说：“我和老五想的一样。那天我去他家，刘凤兰只让我看了老七一眼，然后就往外撵我，说这是他们的家事，他们自会处理，再想进去，就推三阻四地说什么阴命阳命，所以，我觉得老七死得蹊跷”
孟仁道看了看孟仁光，抬起头问：“四哥，你说呢”
孟仁光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，现在面临的不仅是老爷子痴呆的问题，还有更棘手的孟仁祖上吊自杀的事情。
孟仁光沉思了一阵子说：“看来只能这样了，我们今天还是先去他家摸摸情况再说。如果老七真的是上吊自杀，没有其他原因，那咱们就帮忙处理处理后事，”说着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老爷子，然后又看了看八生婆，“啊，娘，你听得到”
八生婆点了点头，表示她依然耳聪目明。
孟仁光继续说：“如果老七是被人陷害，制造上吊自杀的假象，那我们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，找到凶手，为老七报仇”
大家纷纷点头，主意商定，所有人起身告别老爷子和八生婆，准备借村里的两头骡子去刘凤兰家“兴师问罪”。
我和我爹走在最后，美丽则夹在前面的一群人里。
走到孟仁礼的家门口，我看见明婆婆已经坐在骡子板车里，她裹着棉被，头上包着围巾，但仍然冻得瑟瑟发抖，直打哆嗦。
我奔过去，叫了一声：“明婆婆”
明婆婆看到我，嘴角动了动，什么也没说，我有些小小的失落，没看到她往常的疼爱和关怀，反而脸上挂着泪水，悲伤的不能自已，我觉得她太容易动情，侄子没了都会伤心成这样，甚至比孟仁祖的亲娘八生婆还要难过，幸亏她没有自己的孩子。
就这样，孟家一行十来人，借了两辆骡子板车，在大雪纷飞之中，浩浩荡荡地从孟庄出发，往刘凤兰家挺进，个个满腹狐疑，怨气冲冲。
听说孟仁祖入赘到刘家，并不是因为刘家财大气粗，而是因为刘家就刘凤兰一个女儿，所以刘凤兰的父母一定要男方入赘，说这样他们老的时候才可以有人孝顺，高枕无忧，颐养天年。但没想到他们还没有变老，入赘的女婿却先他们而去了，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刘凤兰跟上次在医院时的表现截然不同，上次她强势霸道，动作粗鲁，言语狠辣，这次她却低眉顺眼，行动迟缓，也不说话，只是客气地招呼我们一声，便借口离开了。刘凤兰的父母看起来也很悲伤，不像装模作样，见我们到了，连忙张罗着大家去看孟仁祖最后一眼。
孟仁祖冰冷的尸体已经被放进一口薄棺，死得好像一点也不痛苦，安静祥和，像睡熟了一样。
孟仁礼看到后非常惊讶，连忙拉过孟仁道小声说：“那天我来的时候，老七不是这样的，反正哪里不对劲，我也说不上来”
孟仁道扭过头去，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，孟仁光和我爹则冷冷地盯着孟仁祖的脸，一声不吭，眼睛里透出无尽的悲哀。
据说阴气重的人在看到死人时会把阴气带到身上，然后像传染病一样再传给家人，不管阴气重或者轻，那群妇女在看了孟仁祖一眼之后，就全都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。而明婆婆却突然趴到棺材板上先是“啊”地一声大叫，然后又“哇”地一声大哭，哭得声嘶力竭，撕心裂肺，最后竟然身子一滑瘫到地上，我爹和孟仁光只好把她扶到旁边的床上休息，她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。
我坐到床沿，难过得看着明婆婆，心想六十多岁的老人家，受到这么大的打击，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挺过去。
此时大家全都出去质问孟仁祖上吊自杀的原因，而我想到刚才孟仁礼说的话，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和冲动，于是想再去看一眼孟仁祖的尸体。
没想到这一看，差点没把我吓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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